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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日的私會】小隊長德米特里/茨廖娜雅
將大衣最上面的扣子給扣了起來,然後帶好毛氈帽子,德米特里確定自己的儀容整潔之後才敢出門,今天是他難得的休假,好不容易和他的頂頭長官求到的,不過說好不容易好像也不太正確,他知道他的長官,彼得˙彼得羅維奇˙涅夫斯基是個很好的人,雖然年輕,但是看他和其他人的互動及行為舉止,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優雅,和其他的只有說話聲量和塊頭比較大的士兵將領不一樣,幽默又風趣。
「您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吧。」曾經德米特裡這樣問過彼得˙彼得羅維奇˙涅夫斯基,但是辦公桌前的他只是笑了笑。
「我的年紀大於你喔。」
「我知道,但也大不了多少,不超過四十,不、不是,肯定不超過三十五,請告訴我,彼得同志,如何才能夠在這麼年經就當上上校呢,而且還得要有如此淵博的知識?」
「你這個問題該去問我哥哥才對,他已經和朱可夫同志平起平坐了。」
看得出自己的上司沒有騙人的意思,德米特里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最有可能的推斷:「您們家是軍人世家嗎?」
「不是啊,怎麼會這樣認為呢?」青年笑了笑,的確,他的笑容和談吐裡看不出軍人的樣子,但要說怎麼樣呢,德米特里也說不太上來,畢竟現在早已經沒了貴族和皇室,所以那種異樣的感覺怎麼樣也無法用言語述說。
德米特里聽聞過半個世紀前皇宮生活的場面,但是那在現在是不可能發生的,倘若那些人真的活下來好了,也不會是眼前坐著的這名上校,年紀沒有到就算了,政府也不會給他們太好的位置。
「可能是因為比較有前途吧。」突然間青年打斷了德米特里的思考:「你也是,季馬,你也是很有前途的人。」
在他的印象中,他的長官就是這麼溫柔的人,然後還特批了他一天的假期。
他挑了一個人比較少的時間離開軍營,正值一月,是彼得堡大雪紛飛的日子,但他還是只能選擇行走,畢竟坐車什麼的實在不是他這個軍階應該做的事情,而電車和公車早已因為戰爭而不再營運。
寒風雖然刺骨,但是他的心情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激動,從軍區繞過了聖以薩教堂,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達約定的公園了,有著湖泊和美麗白樺樹木的公園。
「啊,德米特里先生。」
「抱歉,你等很久了嗎?」剛解開外套最上面的釦子,自嘴里呼出的氣凝結成白煙。
「沒有沒有,我才剛到呢,你能夠來真是太好了。」一陣冷風吹來,女孩將頸子給縮了起來。
「很冷是不是,今天比昨天低溫呢,宣特夫娜小姐,最近還好嗎?」見狀,德米特里將帽子給摘了下來,給眼前的人戴上。
「只要狀況不要更差,我就覺得最近的狀況很好。」女孩笑了笑,將圍巾拉了緊一些:「謝謝,抱歉,我該穿暖和一點的,還有我說過可以直接叫我茨廖娜雅的吧。」
「好、好的,茨廖娜雅?」德米特里愣了愣,眼神像一旁飄移似乎有點不太敢正眼看著身旁的女孩子,他抓了抓自己的臉頰,感到有些害羞而紅起臉來:「那你也直接叫我季馬就好,我不是很介意……」
「嗯!季馬!」茨廖娜雅揚起好看的笑容。
他們在公園里散著步,看著結冰的湖面,再更遠方,似乎能夠看到瓦希里島。
「難得休假,卻不能帶你去劇院什麼的,覺得有點太可惜了。」
「沒什麼,等到戰爭結束、等到重建結束,我們會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很多劇院看戲,所以沒什麼。」
「那也得要我活得下來。」
「嘿,甚麼活不活得下來!」她拍了青年的手臂好大一下:「你看看你,還站在這裡,我也還站在這裡,這不就是活著嗎?」
「抱、抱歉」大男孩摸了摸自己被拍的手臂勾起無奈的微笑,茨廖娜雅就是這樣,總是正向的活著,縱使是悲觀而又正向的。這麼說起來,似乎跟彼得同志有點像呢。
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安慰妳,但如果我讓你傷心了,請跟我說。」德米特里誠懇地說道,他突然間覺得在心上人前面這樣說話非常失禮。
「那就背一首葉謝寧的詩來聽聽,不可以背《再見我的朋友》。」
「但、但是……」德米特里露出驚慌的表情,要說普希金他可能還能夠背出一些,但是葉謝寧,這可就真的不太熟了。有些詩句出現在他心中,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拼湊成完整的一首詩,再與記憶激烈的對抗過後,他決定放棄。
「抱歉,茨廖娜雅,但是、但是你要是考我黨國規章的話,我一定可以,還是軍事的……」
「看你驚慌的樣子也是很可愛。」茨廖娜雅勾起微笑,靠了過去:「我沒有真的要你背出葉謝寧的詩,季馬」
「我怕你會覺得我的知識水平……」中學畢業之後就決定走上軍事學校這條路,花的錢比較少,而且每個月還有一筆小小的錢可以領,自己是家裡最大的孩子,下面還有兩個妹妹,他們才華出眾,比自己值得更好的教育。
「這跟知識水平沒有關係,季馬,但我知道你是一個特別好的人,特別善良又體貼別人,這也就夠了不是嗎?」
「茨廖……」德米特里感到心裡頭暖洋洋的,不自覺得牽起身邊女孩子的手,而她也沒有抗拒,兩個人這樣肩併著肩走了一段距離,德米特里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放開了手。
「怎麼了嗎?」
「我想到有一件事情忘記做!」小隊長趕緊打開他的側背包,在裡頭東翻西找,最後將東西塞進茨廖娜雅手里:「這是,這是彼得同志給我的,麵包還有巧克力和一點奶油,妳都拿去。」
「但是德米特里,你才是在打仗的人,應該要填飽肚子。」茨廖娜雅看著手中的東西,豈止是麵包和巧克力,還有幾顆糖呢。
「我想彼得同志在給我這些東西又跟我說新年快樂的同時,他就是希望我這樣做的,茨廖娜雅,新年快樂。」
年輕人勾起幸福而又滿足的笑容,輕輕地抱了眼前的女孩子一下。
「這多麼不好意思。」茨廖娜雅說道,靦腆的笑了笑後紅起了臉,她將巧克力和麵包都分成一半。
「還有這個,給你。」茨廖娜雅將刻有紋路的圓形木頭跟著分成一半的食物遞了過去:「這是護身符,我知道做得很差」
「沒什麼,我覺得很好啊!」德米特里看著手中的小木塊和上頭複雜的圖案,然後將他放在左胸前的口袋里,扣好扣子後還拍了兩下:「謝謝,茨廖娜雅,我會將它放在心上,一定會有用的。」
遠遠的似乎傳來廣播的聲音和鐘聲,德米特里伸長左手看了看手錶,他該回去了,再不回去會被發現偷放假的。
「你該走了。」聰明的茨廖娜雅搖了搖德米特里的手:「不要讓自己惹上麻煩。」
「下次再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。」
「你和彼得再到圖書館來的時候,我都在那里。」茨廖娜雅輕輕地將頭靠在德米特裡的臂膀上:「我會等你。」
我會等你──這是多麼沉重而又幸福的允諾。
德米特里忍住了將茨廖娜雅抱起來的衝動,他恨不得他能夠這麼做,但現在還不是時間。
他們只是普通人,沒有人比他們更為普通。
他們只是出生在這個紛擾的年代,在狂人、強人、瘋子及心機家主政的時代。
在正午砲響的彼得堡羅要塞,在莫斯科的救世主自鳴鐘前,在農場裡,在戰場上,在開創未來的同時等待奇蹟。
「跟我說妳喜歡吃甚麼吧,下次我看看能不能帶來給你。」
「別麻煩了,你倒是讓自己好好的活下去。」
所以愛情,還是會出現在這樣的時代裡。
「如何呢,季馬?」
「彼得同志。」德米特里對著他的上司行了個軍禮:「我不懂您在問什麼?」
「當然是指假期囉。」
「假期一切順利,甚麼都沒發生。」
「如果一切都順利那就太好了呢,是吧季馬。」
「彼得同志,你就別調侃我啦。」
「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喔,前途無可限量的年輕人啊。」
就讓知道的事情,成為真實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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